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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扶貧資源首次向NGO開放,是中國的扶貧模式從政府“包辦”向“政府—非政府組織”攜手合作轉變的第一步
2005年12月19日,被中國人民大學農業(yè)與農村發(fā)展學院教授康曉光稱為中國扶貧事業(yè)和NGO發(fā)展史上“具有歷史意義的一天”。
是日,國務院扶貧辦、亞洲開發(fā)銀行、江西省扶貧辦和中國扶貧基金會在人民大會堂啟動了“政府和非政府組織(NGO)合作實施村級扶貧規(guī)劃項目”,康曉光是該項目的招標評選委員會主席。
國務院扶貧辦和江西省扶貧辦將提供1100萬元人民幣的財政扶貧資金,全權委托中國扶貧基金會向NGO公開招標,在江西省的22個重點貧困村實施村級扶貧計劃項目。同時,亞洲開發(fā)銀行提供了100萬美元,用于支持非政府組織村級扶貧規(guī)劃試點項目的設計、管理、評估和推廣。
中國扶貧基金會稱,第一期6個試點村的招標工作正在進行,將向全社會公開招標選擇2~3家NGO,中標者將支配每個村50萬的扶貧款。至截稿時,已經有9個NGO報名參與招標。其中包括中國國際民間組織合作促進會、安徽霍山中荷項目和江西青少年發(fā)展基金會等。
扶貧進入“精細瞄準”階段
扶貧面向NGO招標,在中國扶貧基金會村級扶貧規(guī)劃項目主任劉冬文看來,是因為中國扶貧已經進入“精細瞄準”階段。所謂瞄準,就是如何從中國高度分散的2.3億小農戶里選出最需要支持的貧困戶!斑@被稱為‘插花式’扶貧。”
2001年中國政府頒布實施的《中國農村扶貧開發(fā)(2001~2010)》也明確指出,扶貧開發(fā)工作的重點已從貧困縣縮小到貧困村和貧困戶。
改革開放27年來,中國成功創(chuàng)造了將極端貧困人口從2.5億降至2600萬的脫貧奇跡。但到現(xiàn)階段,“隨著貧富差距的日漸擴大,當前的經濟增長很難再給貧困人口帶來多少實際的好處!笨禃怨夥治稣f。
中國扶貧基金會副會長何道峰在12月19日的項目啟動會上介紹說:目前扶貧基金44.5%覆蓋了富裕戶,而只有35.3%覆蓋到貧困戶,另外20.2%的扶貧基金也花在了中等戶身上。這意味著只有三分之一的扶貧資金實至名歸。
如何將有限的扶貧資金精確地瞄準最有需要的貧困戶,這是中國面臨的新課題。
一直以來,以政府行為為主導是中國扶貧工作的主要模式。過去7年里,中央和地方政府投入的財政和信貸扶貧資金合計1364.74億元,占各類扶貧資源總數(shù)的72%。
但是,單靠政府一己之力整體開發(fā)性的扶貧越來越顯出局限。中國現(xiàn)在貧困人口比例已經在3%以下。劉冬文介紹說,按照國際的經驗,當貧困人口比例下降到10%以后,靠經濟增長等方式扶貧就已經不大起作用了,必須靠微觀層面的努力。
相反,政府包辦扶貧的負面效應日漸突出。劉冬文說,一是損耗大,二是效率低?禃怨庠90年代初曾在廣西某貧困縣掛職任主管扶貧的副縣長。他引江西某縣為例說,“這個縣的貧困村,每年中央的扶貧款項,加上地方政府的配套資金不下100萬,就是按人頭分了,當?shù)氐呢毨мr民也脫貧致富好幾次了。但是至今,這個縣仍是貧困縣!
“要說中央對窮人不好,那是說不過去的!笨禃怨鈴娬{說,但是,由中央下?lián)艿姆鲐毧,經過層層機構雁過拔毛,最后能夠到村里頭的,有時候“一萬元最后也許一元都不到。”
2000年國家審計署的審計報告稱,全國扶貧資金1/5被挪用。
就是那些最終到村里的扶貧款,也同樣面臨是否被用到適當?shù)胤降膯栴}。在大批量的貧困人口得以脫貧的今天,剩余貧困人口的生存環(huán)境與實際脫貧需求,不僅在省區(qū)間千差萬別,在一個縣內的不同村莊也有不同。
他認為,在“插花式”扶貧階段,政府“包辦”的扶貧,無論是整體性開發(fā),還是專項資金支持,最后都無法有效地瞄準真正的貧困戶。這就像一頭龐大的獅子,最后碰到了一只小虱子,左蹦右跳都沒有辦法。
“所以,我們主張實行村級扶貧規(guī)劃,縮小目標范圍,才能瞄得更準。”劉冬文如此闡述他所負責的項目為什么叫“政府和非政府組織(NGO)合作實施村級扶貧規(guī)劃項目”。
政府與NGO互動
在政府失效的領域,NGO可以補缺。尤其是在政府機制或市場機制無法解決、解決不好的公共領域。
但在中國,“NGO還處于不成熟的初級發(fā)展階段!鼻迦A大學NGO研究所所長王名如此說。
首先是掌握的資源有限。中國扶貧基金會副會長何道峰表示,中國的NGO往往管理水平低下、動員能力不足,除了中國青基會,平均每家一年只能夠募集到7萬元。 在扶貧領域,“大多數(shù)非政府組織既沒有資源又沒有行動,只是塊招牌。”
這種局面與當前NGO在中國的生存環(huán)境有關。包括政府在內的整個社會對NGO的認知和支持還很有限。
當然,并不能說NGO在中國的扶貧領域無所作為。何道峰介紹,近7年間,中國各類扶貧資源的投入合計為1891億元人民幣,而中國稱之為“社會扶貧”的NGO和準NGO投入為526.3億元人民幣,占總投入的28%。
國內一些比較重大的NGO工程,例如“希望工程”“光彩事業(yè)”“幸福工程”“母嬰平安120行動”和“春蕾計劃”等等,都在增加農民收入、提高農民的身體健康、保護婦女兒童和教育方面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當然,這些主要來自于有官方背景的NGO。另一個活躍群體是國際NGO和國際組織,在扶貧領域頗有影響的,包括福特基金會、世界宣明會、香港樂施會、愛德基金會和救助兒童會等。
相形之下,國內NGO,尤其是草根NGO,表現(xiàn)則遠為遜色。而在扶貧領域,NGO的公益性、志愿性,使得它天然具有靈活性,適合做扶貧工作中“抓虱子”的工作。當NGO與政府有效攜手之時,一個完整的扶貧網絡才能構建起來。
在這一背景下,“非政府組織和政府合作實施村級扶貧規(guī)劃項目”尤為引人注目的,是其招標對象不僅限于在民政部門注冊的NGO,也包括工商企業(yè)注冊和一些根本就未注冊的NGO。當然,“對未注冊者來說,在具體的法律地位、資金轉賬等方面還存在很多問題,工商注冊的在收入免稅一塊也有些障礙!眲⒍难a充說。
另一個特別之處,是這次招標只面向國內NGO?禃怨饨忉屨f,“國際NGO很多實力都已經十分雄厚了,”而對于中國NGO,“這點錢足以讓很多奄奄一息的國內NGO起死回生!
國內NGO最缺的就是錢。中國國際問題研究和學術交流基金會副會長兼秘書長劉立德說,除了募集資金外,國外的很多NGO都是依靠政府公共財政資金出錢的。
中國國際民間組織合作促進會秘書長黃浩明認為,中國NGO的發(fā)展面臨著一系列政策困境,其中一點就是政府“在公共服務的采購中,很少考慮NGO。”
劉冬文說,“政府的扶貧財政資金里,應該更多地投給國內NGO,那樣會促使國內NGO發(fā)展壯大。”
按照劉冬文的計算,亞洲開發(fā)銀行兩三年的時間里為每個試點村的NGO提供的管理費是4.5萬元,這一管理費用占投入到村扶貧款項的9%,低于類似項目NGO的管理費用提成比例(此項目管理費用由亞洲開發(fā)銀行出,并不占政府的扶貧款)!安贿^,這對于國內的NGO來說足夠了,足夠維持他們日常的管理花銷!
相較于江西省每年20多億的扶貧資金,1100萬元實在是九牛一毛。但是,由此而引發(fā)的效應卻是巨大的。劉冬文說,這次扶貧項目競標,標志著中國的扶貧模式,跨出了從政府“包辦”向“政府—非政府組織”攜手合作轉變的第一步。
而清華大學NGO研究所所長王名說,這次扶貧項目競標,NGO可以通過市場公開競爭,獲得政府扶貧資金,在廣闊的社會舞臺上進行實踐演練。而從政府的角度,康曉光則指出,其意義在于“政府開始在公共服務領域引入競爭!
(來源:《中國新聞周刊》;何忠洲 左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