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講人:余光中 演講地點:復旦大學
1928年出生于南京。祖籍福建永春。母親原籍江蘇武進,故也自稱“江南人”。
1952年畢業(yè)于臺灣大學外文系。1959年獲美國愛荷華大學(LOWA)藝術碩士。先后任教于臺灣、香港等地多所著名大學。余光中一生從事詩歌、散文、評論、翻譯。至今馳騁文壇已逾半個世紀,現(xiàn)已出版詩集21種;散文集11種;評論集5種;翻譯集13種;共40余種。曾主編《藍星》、《文星》、《現(xiàn)代文學》等重要詩文刊物。他的詩曾入選過中學語文課文。
主持人開場語
學著背幾首唐詩,在居室里掛一兩幅繪畫作品……不經意間,藝術是如此密切地和生活聯(lián)系在一起。談到藝術,我們毫不猶豫地就可以舉出一些藝術作品,隨便就能說出幾位藝術家的名字。但是,當我們真正追問是什么成就藝術家和藝術作品,藝術究竟是什么的時候,又很難得到答案。
藝術其實就在人們身邊,它改造著、美化著生活,讓人們在生活中感覺到精神上的愉悅。藝術是社會不可或缺的因素,是人們在最基本的物質生活滿足后的必然追求,是人類精神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對于整個社會,藝術的價值表現(xiàn)在使社會趨向于和諧和美。好的藝術會帶給人們美的感受,甚至可以使人們得到心靈的凈化。
余光中先生是著名的詩人,我們來聽聽他是如何理解藝術和創(chuàng)造藝術作品的。
用藝術的眼睛感受世界
文化是無數藝術家、作家的感性、美感為我們消化了人生與自然,讓我們很容易地用他們的眼光來體驗人生、觀察自然。
今天很高興地來到復旦大學,和大家一起來談談藝術以及實現(xiàn)藝術的途徑—美感經驗之轉化。首先,我想用幾句話來做一個開場。
唐朝中期的時候,有一位杰出的詩人叫李賀。他的詩里有這么一句:“筆補造化天無功”。這個筆當然是作家的工具,不過也可以說就是一種藝術技巧;他說“筆補造化”,造化還不夠,需要藝術家的這支筆來使它成為完美,所以他說“造化無功”,也就是天無功,需要筆來補造化之缺。我把它翻成英文是:Where nature fails,art prevails,在自然不足之處,就要用藝術來彌補。我覺得這一句七言的詩句非常具有美學的一種洞見。
還有一句是一個法國作家Chazal說的:“art is nature speeded up and Gods lowed down,藝術乃是自然的加速和神明的減慢。藝術是介于大自然和神明之間的東西,自然不夠快,藝術可以催生,使得它發(fā)展得比較快一點。比如說我們看電影,在電影中看到一朵花出現(xiàn)在熒幕上,幾秒之間就開了,可是在實際的自然中你可能在這朵花旁邊守5個小時,才可以看到它綻放。這就是把自然加速,是藝術之功。同樣,有些內容過程可能很快,非我們肉眼所能窺括,但可以借助藝術的手法,讓它放慢一點,讓人們可以看得清楚一點。因此Chazal講藝術使自然加速,而使神明減慢,以讓我們欣賞。
十九世紀末英國唯美主義的大師王爾德,是一個全面的天才,既是詩人,也是童話故事和寓言小說作家,同時還是一位杰出的喜劇家。他也說過一句話:并非藝術來模仿人生,而是人生可以模仿藝術。這個說法好象有一點顛因倒果,故做危言聳聽。可是我們想想,藝術來模仿人生,或者文學來模仿人生,那是寫實主義。比如一個作家來描寫社會、反映人生就是這樣。如果倒過來,我們看見風景非常美,于是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杰”,江山美的時候我們說它像畫,這不是自然在模仿藝術嗎?我們不會看見一幅畫說美如江山,反而倒過來說江山如畫。我們看到一個人,他總是精神勝利,于是我們說這個人簡直是阿Q。這不是人生在模仿藝術嗎?我們是借用魯迅的眼睛在看人生嘍?我們見到一個女孩子,弱不禁風,多情善感,于是說她簡直是林黛玉。我們不是用曹雪芹的眼光來看這個世界嗎?我們到法國去旅行,看見風光明媚,春和景明,于是說:啊,這是莫奈的畫面!這不就等于那個印象派的大師莫奈,教我們如何用他的眼睛來看大自然嗎?因此,王爾德講的這句話有他的道理,倒過來人生是在模仿藝術。
假使沒有那么多藝術家、作家,告訴我們如何用他們的眼睛來看世界,用他們的心靈來感受人生,我們自己并不見得有很多的方法,來感受人生,來觀察自然。所以我們的文化是無數藝術家、作家的感性、美感為我們消化了人生與自然,讓我們很容易地用他們的眼光來體驗人生、觀察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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