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前面不是說一九一八年五月,因留日學生歸國,北京學生所發(fā)動的游行請愿運動,是五四運動的前奏嗎?這里又如何說李大釗同志是團結學生,催生五四運動的人物呢?李大釗民國初年在日本,民國六年到北大。從留日學生歸國,組織留日學生救國團以后,他一直是抗日愛國運動的努力人物。一九一八年七月中由他發(fā)起,聯(lián)合各方面的青年有志之士(這里面也有些壞分子如曾琦一類的人),組織一個帶學術性的政治團體,叫做少年中國學會,這學會網(wǎng)羅了各方面的有志青年,其中包括了少數(shù)日本歸國學生,國內(nèi)各大學學生,以及社會上有志之士。會員有百零八人,其中不少絕特之士,而這個少年中國學會之組成,對于五四運動是起了很大的聯(lián)系作用的。
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由于德國的失敗與蘇俄革命的成功,一時“公理戰(zhàn)勝強權”、“勞工神圣”、“民族自決”等名詞,呼喊得很響亮,激動了每一個青年的心情,以為中國就這樣便宜的翻身了!一九一八年十一月到一九一九年四月,這時間學生們真是激動得要發(fā)瘋了。庚子義和團運動的時候,對德國屈服賠罪而建立在北京東單牌樓最恥辱的“克林德碑”也拆毀了,改為“公理戰(zhàn)勝”的牌樓,豎立到中央公園去了(現(xiàn)在的中山公園)。名流們也勤于講演,今天你講一套“民主主義戰(zhàn)勝軍國主義”的理論,明天我又講一套“公理戰(zhàn)勝強權”。蔡元培校長也在天安門前廣場搭起臺來,講演“勞工神圣”,只有李大釗同志呼喊“庶民的勝利”(《庶民的勝利》這篇文章,是他當時的一篇講演稿),歡欣鼓舞的慶祝蘇俄十月革命成功。大家眼巴巴的企望著巴黎和會,希望巴黎和會這個強盜集團能夠給我們一個“公理戰(zhàn)勝”,那曉得奢望終是失望。四月底,巴黎和會決定了要把德國強占我們的山東“權利”,判給日帝國主義強盜繼承。同時還拒絕了取消袁世凱與日本所訂的二十一條賣國條約u五月一日,我們得到這個晴天霹靂的消息,參加在國民雜志社的各校學生代表,當天下午在北大西齋飯廳召開了一個緊急會議,討論辦法。高工的一個學生代表,當場咬破手指,寫血書,大家激昂得眼里要冒出火來。于是決定五月三日(星期六)晚上在北河沿北大法科大禮堂(現(xiàn)在的三院禮堂)召開全體學生大會,北京各校學生都派代表參加。并推定北大法科四年級學生廖君做主席,推文科學生黃日葵等三人做記錄,推我起草宣言。三日晚上的會,北大全體學生都到了,各學校也到了許多代表,禮堂里里外外都擠滿了人,這算是北京全體學生大團結的一個會議。會開到很緊急的時候,有一位十八九歲的同學,拿出一把菜刀來要當場自殺,以激勵國人。大會決定了第二天(四日)早晨到天安門齊集,示威游行,這就導入了五四運動。
五四那天由天安門到趙家樓,毆打賣國賊章宗祥,火燒曹汝霖住宅,三十一個學生,一個市民當場被捕的事,報紙上有記載,我不在這里來說了。
由于這次運動主要的是抗日,皖系軍閥,親日派的段棋瑞就主張嚴辦學生,借此來鎮(zhèn)壓一下,而親英美派的直系軍閥則主張和緩;他們之間的矛盾是很尖銳的。親日派的軍閥正是當權,在“愛國無罪”的輿論之下也怕激起更大的事變來,于他們不利。同時自從五四那天大批的學生被捕以后,北京各校的學生會也組織起來了,北大的學生救國會也改為北大學生會,五月六日北京中等以上學生聯(lián)合會也成立了,會址設在馬神廟北京大學第二院!皩W聯(lián)”的名詞,從這一天起,就開始存在了。因為大批的學生被捕,各學校的學生會成立,就以有組織的行動,陸續(xù)的到警察廳和步軍統(tǒng)領衙門監(jiān)獄去報到,要求收押,以營救被捕的同學。在這樣的氣氛之下,軍閥們也怕釀出更大的亂子來,于他們更為不利,被捕的三十一個學生,一個市民,于五月七日的中午被釋放了。被捕的學生雖然被釋放,軍閥們以為這次的事是新文化運動的胡適搞出來的,要來鎮(zhèn)壓一下,其實搞新文學改良的胡適,在五四運動以前好久就到南方去了,去迎接他的美國老師去了,五四那時他不在北京。五四群眾示威運動他也是不贊成的。北大校長蔡元培先生是負行政責任的人,他同情學生運動,而又不愿意鬧得過火,學生出獄后,北洋軍閥的教育部一再地威脅他,訓令他,要他嚴加管束學生(訓令現(xiàn)在還存在北大博物館展覽)。可是學生運動還是繼續(xù),學生還是日夜不停的到街頭講演。蔡校長在這種情形之下,于五月九日就留下“殺君馬者道傍兒”這謎一般的一封信辭職離京走了。學生會得到了這個消息,于反帝反軍閥的口號之下,又添上了一項挽留蔡校長,不達目的不止的任務。于是更廣范圍的到街頭講演,學生一面講演,警察一面捕人,講的愈多,捕的愈眾。這樣,運動就不能限于北京一地了。五月十九日,北京學聯(lián)就決定派代表到南方各地去擴大宣傳,這時,各地的學生會差不多都組織起來了,各地的學校也都罷課,六月一日以后,北京學生彼捕的達一千多人,北河沿北大法科大禮堂做了臨時的監(jiān)獄。六月三日,上海的商人罷市,工人罷工,隨著南京、漢口、濟南、天津等地也都相繼罷市、罷工,由于上海自來水工人罷工,上海全市沒有水喝,鐵路工人罷工,交通斷絕了。上海各馬路也組織了馬路聯(lián)合會。五四運動到了這時,已經(jīng)形成了一個全國性的政治運動,已是一個革命運動了。六三以后,知識分子的學生運動,便與工人階級結合起來了,這一結合,五四運動的意義就與以前不同了,它指示了政治運動的路線,增加了運動的力量,同時也使工人階級覺悟了。以前,反帝愛國運動只限于知識分子群的學生,現(xiàn)在擴大到了工人、商人、學生中。成為各階層共同的任務,結成各階層的統(tǒng)一戰(zhàn)線了。所以五四運動到了六三罷市,接著工人罷工以后,軍閥統(tǒng)治階級就不能不接受懲辦賣國賊的要求,來罷免曹汝霖、章宗祥、陸宗輿的職務了。強盜分贓的巴黎和會的和約,在這樣情形之下,中國的代表也不敢簽字。六月十六日,全國學生聯(lián)合會,在上海先施公司東亞酒樓禮堂開成立大會,全國各地三十多個單位的學生代表都參加大會,當時在上海的孫中山先生還到會講演過,出版了《全國學生聯(lián)合會日刊》(一九一九年六月十六日出版到八月底),推舉了全國學聯(lián)理事會負責人。五四運動到了此時,形式上是發(fā)展到最高階段,走上結束之途,而實質(zhì)上就導入了以工人階級為領導的新的革命階段!
《九三社訊》 1951年第3期
Copyright ©1999-2024 chinanews.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