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7年3月20日蘇聯(lián)作家亞歷山大·貝克采訪了列寧的女秘書福季耶娃。福季耶娃從1918年起就擔(dān)任人民委員會和勞動國防委員會秘書，同時又是列寧的秘書，從1938年起在列寧博物館工作。

　　在交談中，福季耶娃主動談到列寧索取毒藥的事情。她說:那個時候我兩次到斯大林那里去過。第一次是為毒藥事。但此事不能寫。第二次去是轉(zhuǎn)交列寧關(guān)于民族的信。先談毒藥。這是在夏天(1922年)的哥爾克，列寧請求斯大林給他弄來毒藥——氰化鉀。他是這樣說的:“如果事情發(fā)展到失語，那我就服毒。我想手頭擁有毒藥�！彼勾罅滞�意了，說:“好的。”

　　然而，列寧妹妹瑪麗亞·伊利尼奇娜知道了這次談話，表示堅決反對。她說，這種病常會有各種轉(zhuǎn)機，即使失語也是能夠恢復(fù)的。總而言之，弗拉基米爾·伊里奇沒有得到毒藥。但又一次中風(fēng)后，他再次派我到斯大林那里取毒藥。我打了電話，到他家里。斯大林聽我說后表示:——費爾斯特教授給我寫道:“我沒有根據(jù)認為弗拉基米爾·伊里奇不會恢復(fù)工作能力。既然有這種診斷，我不能提供毒藥�！�

　　我什么也沒有拿到就回到弗拉基米爾身邊，轉(zhuǎn)告了同斯大林的對話。

　　弗拉基米爾·伊里奇大發(fā)脾氣，怒罵起來。生病期間他往往為小事發(fā)脾氣:例如電梯壞了。他大喊大叫道:你們的費爾斯特是招搖撞騙分子。用支吾搪塞的話來敷衍我。

　　我還記得列寧說的話:——他寫了什么？您親眼看見了？——沒有，弗拉基米爾·伊里奇。沒有看見。

　　最后，他對我喝了一聲:——滾吧！

　　我走了，但最后還是頂了一句:——費爾斯特不是招搖撞騙分子，而是著名學(xué)者。

　　數(shù)小時后，列寧給我打電話。他平靜下來了，但很郁悶�！�—對不起，我發(fā)火了。當(dāng)然，費爾斯特不是招搖撞騙分子。我是在氣頭上說的。

　　據(jù)《蘇共中央通報》的資料，列寧是在1922年12月22日把她叫去的。福季耶娃在筆記本中記道:“12月22日晚6點弗拉基米爾·伊里奇把我叫去并口授如下:‘如果癱瘓發(fā)展到失語，不要忘記采取一切措施以取得和提供氰化鉀，作為一種人道措施和效法拉法格……’他還補充說:‘這一札記不算日記。您理解嗎？而我希望您能執(zhí)行此事�！�前面刪節(jié)的話我已無法記起。后面的話我沒有聽清楚，因為說得很輕。我再問了一下，他沒有回答。囑咐絕密保存�！�

　　斯大林絕密文件不是捏造

　　到了上世紀90年代，軍史專家沃爾科戈諾夫出版了他的三部曲之一《列寧政治肖像》，其中也提到列寧索取毒藥的事，其中有當(dāng)事人的回憶，也有解密的檔案文獻。

　　有確切記載的是1989年12月公布的瑪·烏里揚諾娃(列寧的妹妹)的紀事。其中寫道:“1920-1921年，1921-1922年兩個冬天弗·伊里奇身體都不好。頭痛，喪失工作能力，折磨得他坐立不安。我說不清是在什么時候，反正在這段時間里有一次弗·伊里奇對斯大林說，他也許會癱瘓，求斯大林答應(yīng)他，一旦出現(xiàn)這種情況就幫他搞些氰化鉀來。斯大林答應(yīng)了。為什么弗·伊里奇求斯大林辦這件事呢？因為他認為斯大林是一個做事果斷、心如鐵石的人，再也找不到他可以求其辦這種事的人了。”

　　瑪·烏里揚諾娃接著寫道，“弗·伊里奇在1922年5月即第一次中風(fēng)之后又向斯大林提出了這個請求。弗·伊里奇當(dāng)時認定，他的一切都完了，便要求把斯大林叫到身邊呆一會兒。這個請求很堅決，大家都不敢拒絕。斯大林在弗·伊里奇那里確實呆了不到5分鐘。斯大林從伊里奇那里出來后對我和布哈林說，弗·伊里奇要求他去弄毒藥，說是因為已經(jīng)到了履行以前的諾言的時候了。斯大林答應(yīng)了。他同弗·伊里奇吻別后，就出來了。但是后來我們一起商量后決定，應(yīng)當(dāng)讓弗·伊里奇振作起來，于是斯大林又回到弗·伊里奇身邊。他告訴弗·伊里奇，他同醫(yī)生交換了意見，確信并非一切都完了，所以還沒有到滿足其請求的時候。當(dāng)時弗·伊里奇露出愉快的神情并表示同意斯大林的意見，盡管又對斯大林說:‘您在說謊吧？’‘您什么時候見過我說謊’，斯大林回答道�！�

　　沃爾科戈諾夫直接引用了兩份檔案文件來證實此事。第一份是1923年3月21日斯大林致政治局委員的信。全文如下:

　　絕密

　　致政治局委員們

　　星期六，3月17日烏里揚諾娃同志(娜·康·克魯普斯卡婭)極端秘密地通知我，“弗·伊里奇請求斯大林”，要我，斯大林，負責(zé)為弗·伊里奇弄到一份氰化鉀并交給弗·伊里奇。在同我談話時，娜·康還說，“弗·伊里奇遭受極大的痛苦”，“難以繼續(xù)活下去”，她堅決要求“不要拒絕伊里奇的請求”。鑒于娜·康特別堅持，也鑒于弗·伊里奇要求，我同意了(在同我談話期間，弗·伊里奇兩次把娜·康叫來，并激動地要求“斯大林同意”)，我無法予以拒絕，就說:“請弗·伊里奇放心并相信，在需要的時候我會毫不動搖地執(zhí)行他的要求。”弗·伊里奇確實放心了。

　　不過我要聲明，我沒有力量執(zhí)行弗·伊里奇的要求，不得不拒絕這一使命，不管它多么人道和必要，謹此通告中央政治局委員們。

　　約·斯大林 1923年3月21日

　　信上有政治局委員們的批語:

　　閱。認為斯大林的“猶豫不決”是正確的。需要嚴格限在政治局委員中間交換意見。書記(事務(wù)性的)不參加。

　　此前，斯大林給當(dāng)時實際掌權(quán)的“三駕馬車”的另兩人季諾維也夫和加米涅夫?qū)懥艘粋�便條，便條沒有署日期，但可以推定是1923年3月17日。

　　絕密

　　致季諾維也夫，加米涅夫

　　娜捷施達·康斯坦丁諾夫娜(克魯普斯卡婭)剛剛給我來電話，秘密地告訴我，伊里奇的狀況“非常糟糕”，他病情發(fā)作，“不想、不能繼續(xù)活下去，要求氰化鉀，一定要”。她說想給他氰化鉀，但“沒有勇氣”，因此要求“斯大林支持”。

　　斯大林

　　收信人對此作了批語:

　　決不能這樣做。費爾斯特提供希望——怎么可以呢？就算沒有這種希望也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格·季諾維也夫

　　列·加米涅夫

　　這兩封信標示的日期比福季耶娃和瑪·烏里揚諾娃所說的日期晚好幾個月，并且出現(xiàn)難以解釋的現(xiàn)象。第一，1923年3月17日列寧已經(jīng)失語，他是通過什么辦法讓斯大林明白需要氰化鉀的，并且從斯大林的信可以看出，有時候是斯大林同列寧單獨“交談”的。

　　第二，列寧在1923年初建議撤銷斯大林的總書記職務(wù)，3月5日又致信斯大林，提出斷絕私人關(guān)系，此后又沒有看到斯大林的道歉表示(斯大林寫了道歉信，但因為列寧病倒，沒有看到)。在這種情況下，列寧怎么可能把如此重大的任務(wù)交給他所不信任的人去辦！

　　第三，斯大林信中說，“她(克魯普斯卡婭)說想給他氰化鉀，但‘沒有勇氣’�！苯o人的印象，好像克魯普斯卡婭手頭已經(jīng)擁有氰化鉀。但另一封信中又說，列寧要求斯大林“弄到并交給弗·伊里奇一份氰化鉀”，可見當(dāng)時列寧或克魯普斯卡婭手頭都沒有氰化鉀。這是相互矛盾的。

　　不過，從當(dāng)事人的回憶和解密檔案，可以肯定幾點:1.列寧在中風(fēng)后曾多次索取過毒藥，第一次大約在1922年5月。2.列寧的要求是通過秘書福季耶娃、妻子克魯普斯卡婭或妹妹烏里揚諾娃提出的。3.委托斯大林弄來毒藥并執(zhí)行。

　　不同資料提供的時間差異較大，比較可信的說法似乎是1922年列寧第一次或第二次中風(fēng)之后，因為這時候列寧可以用語言直接表達自己的愿望，并且這時候委托斯大林去辦也比較合乎邏輯。當(dāng)然，由于列寧曾多次提出過毒藥的要求，也可能1923年3月17日是最后一次向斯大林索取，由于是舊事重提，可以不費口舌。在斯大林原信的復(fù)印件上，日期是清楚的，不像是捏造的東西，并且也沒有捏造的必要。(摘自2008年第10期《探索與爭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