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我孤陋寡聞。張悟本這個名字以及他的書,火了那么久,我一點都不知道。最近才在媒體的狂瘋濫炸中,知道曾經有這么個“神醫(yī)”,而據說他是靠一檔很娛樂、收視率很高的科普節(jié)目走紅的。
現(xiàn)在,這檔娛樂性的科普節(jié)目,已經與張悟本的養(yǎng)生書一起同步“下架”了,而輿論還不依不饒,要求電視臺給公眾一個說法。看到這,我相信電視臺是不服氣的,科普娛樂化有啥錯?你們看,衛(wèi)生部、各個醫(yī)院、社區(qū)組織了多少專家進行科普講座,可他們的科普吸引人嗎?他們的科普有效果嗎?就連衛(wèi)生部去年底首次公布的我國居民健康素養(yǎng)調查也說明,過往的科普成效甚微——調查結果顯示,我國城鄉(xiāng)居民具備健康素養(yǎng)的總體水平為6.48%,即每100人中不到7人具備健康素養(yǎng)。一臺以科普為名的節(jié)目,能有那么高的收視率,不娛樂能做得到嗎?惟有不妥的是,專家審查不嚴,但專家審查嚴了,又怎么能娛樂起來呢?
這是一個幾乎所有東西,都需要“娛樂化”,才能有“傳播力”的時代!皧蕵房破铡弊屛蚁氲浇逃I域近年來流行的“麻辣教師”,亦稱“個性教師”。這些教師以上課時的語出驚人,能讓學生從頭笑到尾而“著稱”,在校園以至網絡受到追捧。曾經有記者以此為題采訪我,問:如果校園里有更多的這樣的“麻辣教師”,學生的學習是不是會更輕松?教學效果會不會更好?我問他:你認為一個數學老師、物理老師、化學老師,能夠把一個學期的每堂課,都像講故事一樣給學生上嗎?也許他偶爾一次講座可以做到故事多多、笑聲陣陣,但如果把每一個數學公式、物理原理、化學反應,都說出一段故事,就不是在上數學課、物理課、化學課,而是在演戲、說書了。
我曾聽過諾貝爾物理學獎獲得者丁肇中先生的四次演講,第一次的時候,與媒體的報道感覺一樣,演講幽默。而第二次到第四次,我發(fā)現(xiàn),丁先生演講中的幽默故事、橋段就那幾個。我不覺得這有什么問題,因為對于嚴謹的科學講座來說,需要的是聽講者的耐心和認真投入,而不是來聽故事。我們應該關注的是他的講座傳遞了多少科研前沿信息,而不是其中的橋段,橋段不過是作料罷了。
這就是我們對科普、對教育的誤會。一直以來,我們期望教育能夠培養(yǎng)公民的科學素養(yǎng)和人文精神,但遺憾的是,我國公民的科學素養(yǎng)卻相當之低,這與我國目前擁有7000萬大學學歷的“教育國情”是很不相符的。一方面原因是我國應試教育崇尚知識記憶;另一方面,則在于我們的教育中缺乏嚴謹的說理教育,包括觀察、質疑、推理。
“娛樂科普”和“麻辣教師”,表面上看,是讓科普、教育生動活潑,但深入去看,卻很容易就發(fā)現(xiàn)其內部邏輯難以自圓其說——張悟本的理論可謂錯誤百出,但為什么當初就沒人發(fā)現(xiàn)呢?或者說,如果嚴謹、講說理,很多就娛樂不起來,而為了娛樂,嚴謹和說理也就顧不上了。這種娛樂、麻辣與科普、教育的關系,也是公民說理教育缺失的結果?梢哉f,有了不愛講理、不追求嚴密邏輯的受眾,也才有娛樂、教育走向低俗、出格、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境地。
張悟本從“神醫(yī)”到“神騙”的“神話”破產了,但現(xiàn)實的教育土壤沒有變,如果我們仍舊不重視對公民的說理教育 (科學精神與人文精神的內核),那么,還有更多的“悟本”們會這么無道理地走上“神壇”。
熊丙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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