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政府是不是感覺到我們實施雙語政策的做法錯誤了?
李顯龍:我們必須根據(jù)世界的改變,以及我們在教導學生兩種語文方面所學到的經(jīng)驗進行更新。世界出現(xiàn)了什么變化呢?在過去五年,隨著中國對世界,包括新加坡,已越來越重要,這樣的變化已是顯而易見了。新加坡人也都越來越想把華文學好,已不再有人問“為什么要浪費時間學華文?”人人都明白華文很重要,也都想學好它,包括學生和他們的家長,而我們也必須幫助他們。修讀高級華文的學生比例也提高了,‘O’水準考生修讀高級華文的比例,自上一次進行教學改革以來,已增加了超過一倍,現(xiàn)在已達到27%。
雙文化課程也非常受歡迎,學生也學得很好。他們花時間到中國參加幾個月的浸濡,而今年也有好幾名公共服務委員會海外優(yōu)異獎學金得主,包括一名贏得總統(tǒng)獎學金的學生,選擇到中國的大學深造,以修讀學位課程。所以,這是一個非常寶貴的積極因素。新加坡人自發(fā)地想學習華文,并且了解它的重要性。我們應該抓住這個機會,好讓學得好的學生能爭取達到最高的水平。
然而與此同時,(新加坡)本地的人口組合和語文環(huán)境也在變化。當我在1999年檢討華文教學時,有43%的華族小一學生在家里是講英語,F(xiàn)在的情形剛好相反,有59%的華族小一生是來自主要講英語的家庭。在家里講華語的已成了少數(shù)。
家庭環(huán)境對孩子的用語習慣和學習能力起到很大的影響。你是一個星期在教室里學幾個小時的華文,還是上學前就已學習華文,自然而然會講華語,而且懂得發(fā)音、識字、文法、表達方法、成語和語法,在學校上課只是把所懂得的東西正規(guī)化,這兩者之間簡直是天淵之別。我們必須承認社會的用語習慣已經(jīng)改變,并讓我們的制度能夠適應,以使它能對人數(shù)更多的講英語學生發(fā)揮效用。
第三個因素是科技日新月異,即使只是過去幾年,已經(jīng)進步不少。當我在學校念書的時候,學生都捧著字典,當要找個字或單詞的時候,都會翻查字典,然后在上面打勾。但是,當你下一次想找已經(jīng)忘了的字時,又要重新去翻找,F(xiàn)在我們有了電子詞典,用漢語拼音也能進行電腦輸入,互聯(lián)網(wǎng)上還有翻譯軟件和閱讀軟件。電腦輸入及翻譯軟件等都將改變學生學習華文的情況。以華文報的Omy雙語網(wǎng)站為例,現(xiàn)在你不只可以閱讀,還可以點擊,讓它把文章念出來,而且念的時候不是像機器人,而是像真人在說話,發(fā)音和音調都很自然,水準非常高。
所以,從一個閱讀華文或學習華文的人的角度看,這是完全不同的經(jīng)驗。而對一個在工作上需要用到華文的人來說,這也是不一樣的經(jīng)驗。在中國,現(xiàn)在人人都用電腦輸入文字,年輕人習慣了鍵盤,真要他們拿起筆來書寫,連筆畫都不記得了。他們雖認得那個字,卻寫不出來。筆畫、筆畫的順序、架構等,這些得查了才知道。
“3488”竟是“暫時拜拜”
現(xiàn)在實際的情況已經(jīng)改變了,如何寫字也改變了。你可能會發(fā)簡訊、寫簡短的電郵,而這也可能是你會讀到的。你也可能會讀到互聯(lián)網(wǎng)上的帖子,寫法都很隨意,也使用各種奇奇怪怪的縮寫。有一次我跟一個年輕人用華文互發(fā)信息,對方輸入“3488”,我問“3488”到底是什么意思,原來竟是“暫時拜拜”。像這樣的縮寫和諧音詞很多,已成為隱語的一部分。如果語文教學還是傳統(tǒng)、正統(tǒng)那一套,就沒法教會學生這些了,而他們也不會用到你所教的那些。學生只會學到非常正規(guī)的語文,但是這些都不是他們在現(xiàn)實生活中會接觸到的。
因此,我們教學生的必須是他們覺得在日常生活中有用的,也是他們在現(xiàn)實生活中會用到的書寫方式。少數(shù)人可能偶爾要寫正式的華文作文,甚至寫小品文或文章。但是對多數(shù)人來說,在日常生活中閱讀的時候更多,也更可能聽跟講,而不是閱讀和書寫。你比較常會讀到的是短文,而不是段落冗長的乏味文章和很多的詞語。我聽你說,然后回答你,要這么做,書寫必須自在和流利。
以現(xiàn)在的語言環(huán)境和新科技來說,考試的方式也應該相應改變,并且采用信息科技。因此,在考試的時候,你可以帶電子詞典,更理想的是每人都有個鍵盤,必須利用鍵盤輸入答案,而不是背負死記硬背的壓力和用手書寫。所以我們必須把這些改變都考慮在內,使教學跟得上時代。
最大的差別當然是學生是以英語還是華語作為家庭用語。我們要所有的學生都能學習,不過教一名對華文完全陌生的學生和教一名已把華文視為母語的學生,不能用同樣的方法。國外有很多教成人學習華文第二語文的教學經(jīng)驗,教育部也在一些學校進行實驗,更常用英語來教來自講英語家庭的學生學習華文。所以,當你念出“蘋果”時,已經(jīng)知道蘋果是什么東西,只需把“apple”寫下來。又或者你讀到“民主”,你就說“democracy”。如果你嘗試用華文來解釋什么是“民主”,那你的解釋可能還需要更多的解釋,到頭來孩子們是很難學好的。
因此,我們要教導這兩類學生,就必須發(fā)展出新的教法來好好教導英文背景的孩子,并透過恰當?shù)姆绞饺タ己怂麄兊某煽。這些都是我們必須作出的改變。
我理解華文教師因外在環(huán)境改變,政府必須調整政策,而他們也必須跟著調整教學法,在工作上面對很大的困難。我也到學校視察,知道他們如何努力去嘗試創(chuàng)新的教學法,包括透過角色扮演去讓學生表演話劇小品和音樂劇,還利用視聽教材等許多的方法去教導學生表達,以設法激發(fā)他們學習和使用這門語文的興趣。這絕不是一份輕松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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