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名叫許霆的毛頭小伙,在ATM機上取款時幸運地發(fā)現(xiàn)“天上掉餡餅”,取1000元只扣1元,于是連續(xù)取款17.5萬元。廣州市中級法院一審以許霆犯盜竊罪,判處其無期徒刑,許霆還真不算走運。不過,案件宣判后在網(wǎng)絡上的討論鋪天蓋地,又讓許霆很幸運,因為多數(shù)的意見都認定量刑重了。以至許霆本人在開庭時竟發(fā)表“感謝新聞媒體的關(guān)注”這樣的感謝辭,盡管這樣的發(fā)言立即被法官制止了。
享受到這樣幸運待遇的案件當事人,許霆并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此前,南京彭宇案、湖南的黃靜案也都是一樣的沸沸揚揚。
當進入訴訟程序的案件越來越多地成為輿論炒作的熱點,說明了公眾對法治進程的關(guān)注,體現(xiàn)了法治的進步。然而,真正的法治時代并不是全民法官時代。
每個人都有是非評價標準,都有自己的正義觀,但并不是每個人都是法官。就像象大家都掌握一些醫(yī)療常識,但并不能代替醫(yī)生給人看病一樣。法律職業(yè)需要經(jīng)過專門職業(yè)訓練的法官,只有這樣才能掌握法律條文背后的法律精神。
在法律史上有這樣一則經(jīng)典的案例:1612年11月10日,英國國王詹姆士一世表示要親自當一回法官,理由是“法律以理性為本,朕和其他人與法官一樣有理性!贝蠓ü賽鄣氯A·柯克(EdwardCoke)則予以反對:“的確,上帝賦予了陛下豐富的知識和非凡的天資,但陛下對英格蘭的法律并不精通。涉及陛下臣民生命和財產(chǎn)的訴訟并不是依自然理性(natural reason)來決斷,而是依人為理性(the artificial reason)和法律的判斷來決斷的。法律是一門藝術(shù),一個人只有經(jīng)過長期的學習和實踐才能獲得對它的認知。所以,陛下并不適合進行司法審判!眹趼牶蟠笈,指責大法官柯克公然挑戰(zhàn)國王的權(quán)威,將構(gòu)成叛國罪。面對國王的威脅,柯克的回答十分堅定:“國王在萬人之上,但是卻在上帝和法律之下!敝钡浇裉炜磥,英國大法官柯克的話依然閃耀著法治的光輝。
多數(shù)人意見經(jīng)常是正確的,但不總是正確的。在著名的蘇格拉底審判案中,讓蘇格拉底喝下毒酒的恰恰是501名由雅典普通公民組成的法官,他們最后以280:221的表決結(jié)果決定判處蘇格拉底死刑。這場曠世的審判可以說是民主的,但它是公正的么?
輿論與司法的共同目標都要追求社會正義,但它們是兩套不同的系統(tǒng),遵循不同的規(guī)律。輿論更關(guān)注客觀真實,司法更關(guān)注法律真實。司法講程序,輿論講時效。司法重在理性分析,輿論重有感而發(fā)。司法是基于對案件材料的全面把握上進行的,而輿論通常來自對媒體報道的理解。輿論追求轟動效應,司法追求定分止爭。因此,司法與輿論監(jiān)督之間必須保留適當?shù)木嚯x。美國法院在審理辛普森案件長達9個月的庭審時間里,就要求陪審員不能看電視、報紙、上網(wǎng),就是為了避免陪審員受到外來的影響。
訴訟是一揚競技,在民事訴訟中,競技的雙方是當事人;在刑事訴訟中,競技的雙方則是被告人與公訴人。競技的一個基本原則是“武器平等”,控辯就是法庭給予他們的武器。但輿論的介入,往往是給了雙方不平等的武器。對于得不到輿論關(guān)注的人,或者雖然得到輿論關(guān)注卻在輿論上聲音微弱的人,或者在輿論上有聲音卻得不到同情的人,能說是一種公平?
輿論對司法的影響力日漸凸現(xiàn),所以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在法院未作審判前,當事人一方或雙方利用輿論給法院施加壓力,以達到勝訴的目的。而如果個別媒體的報道帶有一定的傾向觀點,則會誤導輿論。輿論可以關(guān)注司法,但一定不能干預司法,更不能代替司法搞輿論審判。而且關(guān)注司法,一定要在尊重司法的前提下,讓“上帝的歸上帝,愷撒的歸愷撒”。就象最高法院刑一庭庭長黃爾梅說的:“對于許霆案,100個人有50個觀點,50個觀點說明大家看法非常不一致。爭論最終要有一個結(jié)果,最終都是由法院來決定這個案子,大家還是應該尊重法院的判決。”(李富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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