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社北川四月一日電 題：把悲傷留在身后

　　——震后首個清明北川縣城“開禁”祭奠見聞

　　中新社記者 肖青 賈國榮

　　時近“五一二”汶川大地震后首個清明。四月一日至四日，遭受毀城之殤的四川北川羌族自治縣老縣城“開禁”，允許本地民眾入城祭奠親人。

　　一日清晨，記者從綿陽一路向北。過了安昌鎮(zhèn)后，羌族風(fēng)貌的民居越來越頻密地出現(xiàn)在視野。經(jīng)國務(wù)院批準(zhǔn)，震后北川的行政區(qū)劃進行了調(diào)整，這片原本屬于安縣的鄉(xiāng)鎮(zhèn)劃給北川。重建中，村民們選擇羌族風(fēng)格的建筑。

　　經(jīng)過由公安、武警執(zhí)守的大門，記者再次走進這座讓人心碎的城市。嶙峋的大石依然橫在路上、水泥路面被山上滾落的石頭砸出的大坑依然如故、而城里尚未完全傾覆的房屋因余震似乎傾斜得更加厲害……

　　從三道拐到“絕命小河谷”，從北川大酒店到茅壩中學(xué)前的紀(jì)念碑，一路香蠟點點，一路白菊瓣瓣。縣城“開禁”第一天，三千余民眾入城吊唁。除了為親人燃放的鞭炮聲和低聲啜泣，整個城市靜靜的，沒有人想打擾逝者的安寧。

　　在茅壩中學(xué)的廢墟前，母志國正在給他十七歲的兒子母雙林燒香。七尺高的漢子說起疼愛的兒子，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長得比我還高的小伙子，說沒有就沒有了。我和他媽這一年來，經(jīng)常一起在被窩里哭醒，枕頭常常都是濕的”。茅壩中學(xué)位于景家山腳下，在地震瞬間被垮塌的山體掩埋，正在教學(xué)樓里上課的數(shù)百師生無一幸存，全校僅有正在上體育課的一個班逃生。

　　默默地上完香，母志國把今天縣團委慰問他的蘋果、花生等物品擺出來。他說，地震后，由于鄧家交通不暢，他們主要的生活來源全靠國家救濟，實在是沒有多余的錢給兒子買東西。

　　在地震中失去母親和女兒的王冬梅帶著父親、弟弟一起來祭奠親人。她的家在老城區(qū)，由于可能的安全隱患，被警方封在警戒線內(nèi)，無法進入。父女仨沿著老縣城一直走到茅壩新區(qū)，才在湔江邊上找到一塊可以望到自己家和幼兒園的地方，點蠟、上香、燒紙，一切都在無語中進行，淚水卻在每個人臉上恣意地流淌，令人不忍多看。父親還專門帶來一把花生和兩只皮蛋，悄悄說“這是老太婆最喜歡的”。

　　馮翔在地震中失去最疼愛的兒子。今天一早，他在看得見自己家樓房的警戒線前為兒子點上香，那里的幾塊大石頭幾乎已成為他的專用：今年農(nóng)歷二月初一，是兒子馮翰墨八歲的生日，馮翔給兒子送來蛋糕和那本記錄兒子成長點點滴滴的相冊，都放在那里。他常常坐在那塊大石頭上，仿佛陪著兒子。

　　震后，記者曾多次前往北川。印象中，上天常常為遭受毀城之殤的北川動容：五月十三日，大雨傾盆，救援中的縣城更顯悲愴；七月十二日，震后兩月，午后兩點半，突降傾盆大雨，令參加“北川中聯(lián)水泥項目開工建設(shè)儀式”的所有人成為“泥人”；八月十九日，震后百日，再次傾盆大雨，前來燒“百期”的民眾根本分不清是雨、是淚。今天，臨近震后首個清明，老天再次垂淚，陰郁的雨天讓人更加思念親人。

　　而每一次的上天落淚，都有些不同。特別是今次，一切都在平靜中進行。正如馮翔所說，雖然心里不愿意相信兒子的離開已經(jīng)是事實，但這個現(xiàn)實必須面對。母志國也說，生活還要繼續(xù)，我們活著的人更應(yīng)該為親人好好過。

　　透過迷濛的雨霧，王家?guī)r滑坡體上已經(jīng)長出嫩綠的青草，而在北川職業(yè)中學(xué)的操場上，一樹樹開得燦爛的櫻花更令人驚訝生命的頑強。

　　生活要繼續(xù)，把悲傷留在身后。(完)